腸易激綜合症

病人資料:羅某,女/47歲。售貨員,要出入凍櫃。

過往史:否認藥物、食物敏感。貧血史、子宮肌瘤史及於2018年行子宮切除手術。

現病史:
習慣性腹瀉1年。長期腹瀉史,曾有好轉。但2018年手術後,病情回復。報大便日2-3行(在持續服用纖維素的情況下),質爛,多在餐後作瀉,故會以少餐(日2餐),清淡飲食及少飲(回家才多飲)為法,並長期服用纖維素,以減少腹瀉的影響。訴此證甚是影響生活,欲調治之。

20.7.2021 初診
大便日2-3行,質爛,偶見完谷不化,作瀉時多伴腹痛,無矢氣腹脹。若不進食纖維素,泄瀉情況更為明顯。神清,語速略快,聲清。體形偏瘦。眠差,難入睡,易醒(4AM),醒後偶可復眠,無夢。納可,7AM – 4PM進食兩餐,無噯氣泛酸。喜熱飲。無胸脅苦滿,口干,日間口苦甚,無眼干澀,無頭痛頭暈。小便調,偶夜尿1次。平常少汗出。怕冷,足涼。偶見腰腿酸軟。脈弦細;舌邊紅,苔白膩,水滑,齒痕。

診斷:泄瀉(腸易激綜合症),脾虛肝旺,肝木乘脾。治以抑肝扶脾,補中益氣之法。

治療:處方中藥濃縮藥粉(下同)如下:

炒白朮,白芍,防風,陳皮,吳茱萸,芡實及補中益氣湯。3天,餐後早晚各1服。

23.7.2021 二診
報藥後諸證未動,泄瀉仍作如前,亦無藥後不適。查舌脈證亦如前診。知藥不對證,故從頭細審諸證,復再查問其飲食習慣,報若晚有飢意,則多以生果或白烚疏菜裹腹,又念及其怕冷肢寒,喜熱飲等症狀,再結合苔白膩、水滑及齒痕等舌象,知其當是寒濕困脾之證,而非肝旺乘脾,治法及方藥改以理中丸溫中祛寒,補氣健脾為主,輔以淡滲利濕,升陽止瀉之藥,擬方如下:

乾薑,黨參 ,炒白朮,大棗,吳茱萸,芡實,葛根,升麻,薏苡仁。3天,餐後早晚各1服。


30.7.2021 三診
報藥後大便較前為實,泄瀉有少改善。但藥後咽干較前為甚,示有上火苗頭。餘證同前。脈弦細,右寸弱;舌邊紅、苔薄黃膩,齒痕略減。循前法並小更方藥,續治之。擬方如下:

補骨脂,吳茱萸,五味子,芡實,葛根,升麻,山藥,白朮及小建中湯。3天,餐後早晚各1服。

2.8.2021 患者照上方自行配藥4天。


8.8.2021 四診
藥後證狀持續改善:大便轉實,絞肚痛減少,餐後便意及次數減少,並可停服纖維素而不作瀉。更藥後已無上火。微調前方續調理。眠納,小便均可。夜能吃菜(早前醫師建議患者加薑)及雞肉而不作瀉。另囑可作慢跑(以微汗喘為度)以旺肺氣。脈弦細;舌邊紅、苔薄黃,略膩,水滑及齒痕續減。守方如上。予藥7天,餐後早晚各1服。


17.8.2021 五診
藥後持續改善,餐後已不作瀉。停藥3天後有餐後欲瀉而沒瀉,欲鞏固故續前來就診調理。報感氣血較前暢旺,胃口增。餘證同前。脈弦,略細;舌邊紅,苔薄黃滑。另訴23/7日之藥使其惡寒感減,能入凍櫃如同事般而不覺凍。但更藥後,惡寒感復來,欲除之如前。擬方如下:

補骨脂,吳茱萸,五味子,芡實,葛根,山藥,白朮,乾薑  (另包,按需要自行如量加減) 及 小建中湯。7天,餐後早晚各1服。

26.8.2021 患者照上方自行配藥10天。

病理概要:
泄瀉,西醫名之為「腸易激綜合症」(Irritable Bowel Syndrome (IBS)),或俗稱「腸胃敏感」,是腸臟功能紊亂、失調或腸道過敏所引起的症狀之統稱。患者會出現腹痛、腹脹或腹部不適的情況。大便次數會增加或減少,或大便會變得過硬或稀爛。上述症狀通常會在排便後得到一定的紓緩。但若症狀頻密(達每月三次或以上)或症狀影響日常生活,接受大腸內視鏡檢查卻找不到原因,便有可能患上「腸易激綜合症」。

目前醫學界還未完全掌握「腸易激綜合症」的成因,但一般認為跟個人的飲食習慣、壓力、睡眠失調、情緒變化等有關 ── 從而引起如腸道動カ過快或過慢、痛覺敏感度提升、大腦處理腸臟訊息紊亂等影響。可見症狀包括如腹痛、腹脹、肚瀉、便秘、感到排便不清、大便過硬或呈水狀、或大便時有黏液排出等。

中醫病因及分型方面,首分外內因:泄瀉可由外感風寒濕暑等外因影響而有;也可因臟腑不和式虛損如肝脾不和、脾虛或腎陽虛等而有。因外因而有者,多為實證,病程短,較易康復;因內因而有者,多為虛證,亦有虛實夾雜,一般病程較長。當然,內外因也可相合為病,致使病情纏綿多變。

思路及體會:
一診時據舌脈及神態、語氣、體形及口干苦等,斷為脾虛肝旺,肝木乘脾之證,以抑肝扶脾之痛瀉要方為底方,輔以補中益氣湯,再酌加助陽止瀉的吳茱萸及甘澀收斂的芡實。三服藥下,證未見少動,又非量藥不足,當藥不對症,故二診捨肝木乘脾之見,在復查諸證後,改以從寒濕困脾方向入手,而轉用理中丸為底方加減,並重用干薑,致使三診稍取其效 ── 這示病機把握正確,唯因重用干薑而見上火苗頭。因此在四診,改以溫中力稍弱,但能補虛緩急之小建中湯合及溫腎陽為主的四神丸加減,由溫脾轉而脾腎兩溫 ── 脾與腎就如煲及煲下之火,溫腎亦能助去脾寒。五診時,除了主症改善外,患者亦赧「感氣血較前暢旺,胃口增」── 這都是脾胃健運而寒濕隨卻的徵兆,故效不更方,續行前法與方。此外,在底方多次變換中,始終重用升陽止瀉的葛根及甘澀收斂的芡實以治其標,好讓能同時兼顧標本。

 想治療此泄瀉之證,所作辨證及所用方藥,不必一定都是最妥貼的 ── 況且明顯地一診時並未有找對病機!但總體而言都是依循「下者舉之」、「寒者溫之」及「虛者補之」這些大法施治,同時也主要是圍繞脾腎兩臟用藥。另一點比較深刻的是在一診服藥後,證情不動時所面對的局面 ── 是辨證錯誤?是藥量不足?藥不對證?還是用藥時間未足?是在那一環節出了錯?在寫這病案時,記起一位老師曾經對我說過:「作為一個醫師,總要隨時要接受自己可能出錯!錯了,就要懂得退後一步,甚至多步,再仔細想想在那一環節出了錯……想要自己有進步,就是要懂得「認錯」……」── 或許這才是我最想藉著這病案分享的一點體會。